日本首屈一指的貓奴畫師筆下的自畫像

設(shè)計頻道 - 插畫 來源:名利場 作者:dayue 2022-06-01

試問有誰不想讓自己在世界上留下痕跡呢?

現(xiàn)代的人用自拍去保存自己各種各樣的造型,力求每個看過的人都記住自己。

而對于早期的藝術(shù)家來說,自畫像就是最好的方式。

也許你記住了割掉一只耳朵的后印象派畫家梵高,記住了樂點亮西斯廷教堂天花板的米開朗基羅,或者是記住了胡子永遠(yuǎn)向上翹起的超現(xiàn)實主義大師達(dá)利。

那么當(dāng)你看到下面這幅自畫像,你能辨別出這是哪位藝術(shù)家嗎?

你是否會疑惑:誒?這是自畫像嗎?為什么只有背影?反而,貓才是主體吧!

這位連自畫像都讓貓搶盡風(fēng)頭的畫家,名叫歌川國芳,是江戶末期的活躍畫師。

《貓之東海道五十三次》,1850年

這幅有著55只貓的三折版畫,就是歌川國芳的作品。

其中的每一只貓都代表著連接京都和東京的大道上的一個驛站。

琳瑯滿目的貓咪以各種姿態(tài),毫不拘束地舒展著自己的貓性。

每一只貓都有自己的特征,你乍一看以為每只貓都一樣,但其實每一只都有微妙的差別。

有的在抓耳撓腮仿佛犯了錯,有的在愜意的午后打盹,有的正在爬出籃筐張望著。

不出意料你一定會問我,既然是東海道五十三次,為什么卻是五十五只貓呢?

其實這幅畫是對歌川廣重的《東海道五十三次》的戲仿之作。

東海道沿途有53個宿場(驛站),為旅人提供馬棚、食物和住所。再包含起點的江戶和終點的京都,所以一共有55處景。

《東海道五十三次》 歌川廣重

歌川廣重通過每個宿場周圍的風(fēng)景來凸顯其特征,而歌川國芳則用貓來表現(xiàn)。

每一個驛站都被國芳用日語雙關(guān)的巧妙將貓咪聯(lián)系起來。

在上圖左上角處標(biāo)著第41站“宮”。日語中,“宮”的發(fā)音與“親”相似,而“親”意為“父母親”。

所以,這個驛站就被描畫為兩只小貓依偎著它們的媽媽。原本單調(diào)的驛站名也突然溫馨起來。

再比如上圖右側(cè),是第51站名為“石部”,在日語中與“ミじめ”相似,而后者意為“悲慘”。

為了描繪這個場景,國芳把這個驛站畫成了一只外形凄慘的貓。

它肢體孱弱,毛發(fā)粗糙,正在齜牙咧嘴的發(fā)出慘叫。

在日文中“日本橋”的發(fā)音,近似于“兩條干涉鰹魚”的音。

所以這一站出現(xiàn)的就這只拿著兩條干涉鰹魚的貓咪。

貓咪逮到食物的小貪婪和小野心,被歌川國芳表現(xiàn)的淋漓盡致。

盡管這些雙關(guān)語的樂趣在翻譯中有所損失,但人們?nèi)匀荒軌蜉p易想象出,這些畫對于熟悉東海道的日語者而言有多么奇妙可愛。

這一系列聯(lián)想都讓人為歌川國芳的幽默巧思,感到欽佩和不禁漾起微笑。

《初雪の戯遊》,作于1847到1852年間

能把貓咪描繪的如此傳神,想必你已感受到國芳對于貓的狂熱。

據(jù)其弟子稱,國芳有一本“貓書”詳細(xì)描述自己養(yǎng)過的貓。

他不僅畫室作坊里到處養(yǎng)貓,連作畫時懷里也抱著貓。甚至還為死去的貓設(shè)立了祭壇。

不過,別看貓咪現(xiàn)在人見人愛,在當(dāng)時的時代并沒很受寵。

而畫家的作品更是受著方方面面的束縛。

國芳著作《浣女》

他出身于普通的絲綢染坊家庭,本名井草孫三郎,幼名芳三郎。

毫無身世背景的歌川國芳,想要畫出名幾乎只能看天命。

和歌川派其他畫家一樣,他開始是創(chuàng)作繪畫,但生意不佳,幾年后不得不以修理榻榻米為生。

在德川幕府統(tǒng)治下的江戶時代,你要想出名,要想銷量好,必須先從追逐潮流開始。

而當(dāng)時的流行趨向就是新興的享樂主義文化。

人們喜歡漂亮的藝妓,喜歡妖嬈又得體的歌舞伎,還收藏旅行畫、相撲力士肖像,甚至是春宮圖。

《通俗水滸傳豪杰百八人》中的兩幅畫

終于,摸準(zhǔn)了套路的國芳,靠著一系列基于流行武士傳說創(chuàng)作的插畫,成功了。

1827年開始創(chuàng)作著名的水滸傳豪杰百八人系列。30年代早期工于山水、40年代創(chuàng)作了大量美人繪和武者絵。

《日本馱右衛(wèi)門貓之古事》,1835年

隨著名聲漸漸大了起來,國芳有了更多的繪畫空間。

不必再擔(dān)心飯碗問題的他,畫作題材廣泛,無所不包。

從風(fēng)景畫到動物,再到幽冥鬼事,以及時興的歌舞伎劇院里的場景。

他終于可以光明正大,把對貓咪的愛灌進(jìn)工作。

于是許多他的佳作里,都出現(xiàn)了貓咪的身影。

左圖:《百物語》中的“貓和金魚”,1839年 右圖:《四只不同姿態(tài)的貓》,1861年

面對魚缸里的金魚,毫不掩飾露出的兇蠻也好;

面對用小木錘調(diào)戲它的主人,露出的欲拒還迎的姿態(tài)也罷。

貓咪的每一面都被國芳畫下。

《鼠よけの貓》,1841年

雖然只是一幅簡單的貓的畫像,但卻可以用來驅(qū)趕偷吃家米的老鼠,可以說是護(hù)身符般的存在。

栩栩如生的貓咪炯炯有神,還有哪只老鼠敢接近?

如果你覺得這些描繪只要是喜歡貓的人都可以做到的話,那么國芳還有自己一套獨特新奇的繪貓方式——

他的系列畫作《貓の當(dāng)字》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。

在這個作品中,他把貓組合成各種日語假名拼出不同種類魚的名字。

《鯰魚》(なまず),1841年

《章魚》(たこ),1841年

《河豚》(ふぐ ),1841年

都說畫家的作品就是對自己的表現(xiàn)。這些貓咪無憂無慮、頑皮幽默的感覺,似乎恰恰也是歌川國芳的處世態(tài)度。

所以當(dāng)1840年代早期,德川幕府為重塑權(quán)威發(fā)起天保改革,禁止描繪歌舞伎、藝伎和妓女之時,國芳依舊能巧妙的與之拮抗存活。

《流行貓のおも入》,1830-1844年

為了繞過這種審查,國芳用動物的形態(tài)描繪著名的歌舞伎演員。

而且通常動物身上都有一些細(xì)微的線索,暗示著演員的真身。

《おぼろ月貓の盛》,1846年

來到吉原尋歡作樂的客人,也都被貓咪取代了面貌。

按捺不住的躁動,欲擒故縱的眼神,看好戲的路人貓,追隨花魁的名貓。

每一只貓都不是過客。

《貓のけいこ》,1841年

即使是貓咪,我也很繁忙的呢。練習(xí)樂器什么的也少不了。

因為在貓的世界里,也要琴棋書畫樣樣在行,這樣的貓才吃香哦。

誰沒點娛樂生活?三缺一打不了麻將沒關(guān)系,

我們可以喝酒猜拳。懲罰起來也是一本正經(jīng)的呢。

《流行貓の曲手まり》

《流行貓の曲鞠》,1841年

這是以因球類雜技出色而人氣一時的菊川國丸為原型的一幅畫。

手臂滾球、膝蓋顛球、后背頂球,這些姿勢貓咪全都演繹給你看。每一只都是出色的雜技表演者。

《流行貓じゃらし》,1841年

彈著三味線的端坐貓咪,身穿魚骨和墨魚花紋的和服;而手舞足蹈跳得正歡的貓咪穿的則是鈴鐺花紋的和服。

全都是些貓咪的好物。

貓の妙術(shù),1853年

雖然不是擬人化,但這貓咪卻是迷之人模人樣。

成功捕獲大老鼠的貓老師,正向武藝人講授武術(shù)的真髓。

貓老師,笑容威嚴(yán)不玩笑。

他對貓的姿態(tài)觀察細(xì)致、筆觸敏銳,雖然畫貓,但實則以貓為載體,來表現(xiàn)當(dāng)時江戶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。

他筆下的貓咪不純情、不賣萌,而是三兩筆勾勒,一二種入色,以精煉的筆觸描出貓最平常的百態(tài):

賴床斗毆、嗝氣打屁、偷魚耍賴,統(tǒng)統(tǒng)入畫來。

而對于貓的不僅在江戶時代,當(dāng)代人如今多了一個愛好叫“吸貓”,大大小小的貓咖的數(shù)量也越來越多。

似乎貓變成一種心靈的寄托,只要和貓玩耍膩歪上一會兒,就能忘卻一天的疲憊煩惱。

人們覺得貓可以“招財”。

這源于很久以前,一個窮苦寡婦養(yǎng)了一只貓,沒有經(jīng)濟(jì)來源的她最終離開了老家和她的貓。后來貓托夢給她,只要做一個它的雕像,必定福德全來。老嫗如實照做并供奉雕像,竟真的日漸好轉(zhuǎn)。

久而久之口口相傳,便有了招財貓一說。

著名作家夏目漱石的代表作《我是貓》(吾輩は貓である)中,更是把貓人格化,借貓之口來發(fā)泄對社會黑暗的諷刺與不滿。

在日本和歌山有個叫貴志的小車站,站長甚至是一只叫做TAMA的貓。在 2013 年它甚至被任命為鐵路公司的副主席。

不僅在日本有著深厚的貓咪情結(jié),經(jīng)西班牙親和基金會調(diào)查,甚至有31%的西班牙人認(rèn)為自己的寵物貓比朋友還重要。

在埃及,貓甚至被認(rèn)為是神的化身。如果一只家養(yǎng)的貓不幸死去,全家人都要把眉毛剃掉來表示哀悼。

即便你是一個不喜貓者,看到這里你也必能感受到貓在全世界都有著不簡單的地位。

不只是被用來擺拍和調(diào)戲的動物,它還有更多的神秘、妖嬈和靈性。

那么再來看一遍這幅自畫像。

畫中的歌川國芳背身跽坐,矮機(jī)上幾冊書與松木盆栽,身邊有煙袋、毛巾和貓咪。

墊上睡著一只虎紋貓,黑白貓臥著正在舔毛,左側(cè)三只乳貓安心入眠。

于是你不會再疑惑為什么他不選擇露臉。

因為所有的一切,都已寄托于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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